支教日记六《开学第一天》(删减版)

93 多云(各种原因,文中人物及地点部分为化名)

昨晚下了点雨,气温骤降,早晨的空气极凉。今天正式上课,学生们8点就背着书包到学校了(正式上课时间是10:0016:30,共六节课,中午休息一小时)。

开始上课了,一年级和三年级共11个学生在一个教室。吴老师一到教室就先开了个小会,关于纪律、奖励等。之后排座位,一年级一排,三年级一排,又排了值日表,选了代理班长。点名的时候,缺了一名学生,原因是还在家吃饭,这个寨子的村民主要吃两顿饭,早餐9-10点,晚餐4-5点。

     

(祖孙四人的早餐时间)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(孩子们从头到脚的衣服、书包基本为捐赠的旧衣)

奇异的教学方式让我开了眼界:第一节课是一年级语文、三年级数学。一上课老师提了问题让一年级学生自习(自己看课文),然后转向三年级开始讲测量;讲了十几分钟后,老师开始提问一年级(看图说话),让三年纪学生自己看书;十几分钟后一年级思考问题(如何表述一句话),老师又给三年级继续讲课。总规律是:一个年级讲课,另一个年级自习,老师永远不得歇。但显然这样的弊端还是大的,两个年级互相受到影响,老师领读三年级读课文,一年级有的学生不思考问题也会跟着读。

我和小孙坐在最后一排听老师上课,吴老师的耐心和他的粗犷形象很是不搭,他对孩子如同慈父一般,会蹲下来手把手教刚入学的学生拿笔、写字。他的特殊双语教学(普通话+苗语)令我和小孙目瞪口呆,但这样的教学方式对于班里一个3多的紫紫来说很有用,有时需解释或者需要注意的地方,苗语更能让大家牢记。吴老师告诉我们,对于小学生要用循序渐进的方法,头几天上课要轻松些,课时内容安排的少一些,要让这些玩了一个暑假的孩子们逐渐适应。

第三节课吴老师去给孩子们做饭(老师向爱心组织申请的免费午餐),我开始上课,没有教材也没有备课,拿着学生的书本开始巩固复习,按照吴老师的讲课方法,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,嗓子略累。

中午我们再也不用尴尬地自己煮面条了,和孩子们一起吃午餐,吴老师仍旧按照他的生活规律,不吃午餐。学生们很有秩序地排队打饭、乖乖地坐在座位上吃饭聊天,很少有学生挑食,也没有人剩饭。

(下九龙沟的陡坡)

下午同上午一样很快过去,由于放学的时间较早。我和NY兄就趁兴顺着陡峭的山路爬下了九龙沟, Continue reading »

支教日志五《抓蛇的男孩》

92日 雨

(各种原因,文中人、地部分为化名)

今天山里起了几次雾,据说是从悬崖上那个神秘的山洞里升起来的,甚是仙境,尤其是雨后。

今天仍旧没有上课,和镇里的学校保持一致93号开学。老师仍旧去镇里办些事情,交待我盯着看有谁过来报名。

吃过早饭我就开始想办法集合学生打扫教室卫生,孩子们不知道这个新来的姐姐是什么脾气,几个调皮的孩子用各种顽皮和大嗓门触动着我发脾气的底线,我也有好多年没有和小孩子相处了,一时也适应不了这样的闹腾。在吵吵闹闹中又熟悉了一些孩子的名字。

这天除了和孩子们相处,就是看这个雾雨中的小村美景了,平淡的一天让我想起来傍晚和盛平及其家人的聊天内容。这个孩子虽然才十二岁,还是有故事的。

盛平,第一个和我有缘分的孩子,来的第一天我想扫下宿舍的地,没有找到扫帚,问了学生们都说不知道在哪里。刚一转身,这个大点的男孩就从自家拿了一把给我,那会我对于孩子们的长相还是脸盲,谁都分辨不出来。

晚上洗衣服的时候,几个孩子跑过去和我聊天,其中就有他,这个孩子算是这群中比较稳重和懂事的,天黑没有电所以没看清楚长什么样子,只记得沙沙的嗓音和名字。

第三次见到他,印象就十分深刻了,就是昨天,我们从禾镇赶集回来,在三岔路口下车,刚走了十几分钟,听见有车的声音,转身见有面包车过来,我刚想开口问可以搭车吗,车里一个女孩就喊:上来嘛。坐上车,女孩主动和我们说话,指着车里的一个皮肤黝黑但十分干净的男孩说:我是他姐姐,他告诉我你们是寨里新来的老师。小男孩腼腆地跟我问了好,听他口音很熟悉,又说自己叫盛平,我一下把名字和长相对号入座了,那个拿扫帚给我的男孩,那个晚上洗衣服时找我聊天的男孩,但这时他却是一只脚和小腿打着石膏。 Continue reading »

支教日志四《这样的童年》

91日 多云

(各种原因,文中部分人名和地名为化名)

今天是禾镇的集市,因为需要一些生活用品,所以直接从凤凰坐车到禾镇,中途看了一本小书《阿弥陀佛是怎样一个佛》,或许是没缘分,书里的时空观于我来说不理解,不了了之,唯一解惑的是人为什么会念“阿弥陀佛”。(科普一下:阿弥陀佛是一个想要普渡无论好坏众生的佛,所以无论你是好人还是坏人,只要经常口念“阿弥陀佛”,他就会听到,然后用他自己的功力帮你到极乐世界去。)

到禾镇已经是下午两点半,集市上的人虽开始逐渐消散,仍是十分繁华,本想找些快餐米饭之类的东西吃,结果所到食摊之处只有放满了红辣椒的粉,终于找到了一家大的粉店,有面可以吃但不好吃。之后闲逛集市,除了果蔬本地产品比较便宜外,衣服鞋物、家私电器等价格还真不便宜,且多数是山寨无牌子的货物,原因可能是交通不便引起的。

     

   

(各村村民一般都搭乘这样的农用车回村)

买了自己需要的生活用品,拦了过路车回到三岔路口,本以为没有车回村子,没想到走了十来分钟奇迹般背后来了一辆面包车,车里坐着的一位学生认出了我,就搭我们一起走。上车才知道这个学生脚趾骨折了,已经折了快一周了,但是山里孩子不娇气,疼就忍着,没当回事,今天趁着报名他大姐顺便带他去镇里看了医生,一看不打紧,现在包着石膏,接下来一个月都不能上课了。面包车走在这样的石子石片路上司机很是心疼爱车,一直抱怨,他要不是看孩子骨折肯定不会走上这条路,终于司机在离村里还有半小时的路程把我们扔下了,孩子大姐只好背他走路,我们帮她背小背篓。这个身体娇小的大姐背着12岁的弟弟相当吃力,尤其是在有坡度的时候。NY兄主动帮她背,大姐也给家里的爸爸打了电话,让爸爸过来接。

(骨折的孩子只能被爸爸背回去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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支教日志三《凤凰一日游》

(部分人、地为化名)

8月31日  晴  凤凰一日游

今天吃完早饭就出发,走一小时左右山路到三岔路口等车,等候约一小时后搭上车,在桥乡转车乘大巴约一个半小时到凤凰。

   

(之前的出寨子的路,易有蛇)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其他村已经修好的路)

(仍旧是路,这段很平,不费力)

凤凰已然不是沈老笔下的“边城”了,离远看一排排古典吊脚楼,走近了没有一家不是商铺。大街上美女游客千篇一律穿着15元买的民族风碎花裙,戴着5元钱买的花环,戴着各式各样墨镜,对着相机摆各种姿势(由此看来,凤凰的消费还算平价)。街边的商铺标榜着“凤凰特产”的“姜糖”、各种民族手工品和饰品,在国内的大部分景区都是一样有售,这些货估计是专供景区的吧。在这样的街上走10米和走1000米没什么差别,后来索性就钻进了小巷子,对比外面的喧嚣和张扬,这里安静极了,房子虽现代了很多,但除了一些客栈外,终于闻不到商业的气息了。慢走,吃水果,闲坐,下午两三点的凤凰人逐渐散去,最后一班去禾镇的车已经没了,今天只能住在凤凰。

 

(租这样一套衣服或者苗服自己拍照,只5元钱)

(无)

    

(这群挎包和跨相机的都是拉人拍照的生意人) (远离河边的安静小巷)

   

(现在开始流行ipad拍照了吗)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(晚上广场上的《湘西剿匪记》)

(夜凤凰)

吃了晚饭,准备去河边坐,这才发现夜凤凰才是最闹腾的,无数的酒吧发出狂躁的音乐声,歌手和听众互动着、嘶吼着;白天拉人穿苗服拍照的小贩转而成了拉人放许愿灯的小贩了,坐在河边仍得不到片刻安宁,不停地被问:放许愿灯吧,拍夜景照吧,坐船吧……

晚上睡在深巷里的小旅馆,静寂无声,只能听见不隔音墙外旅店老板的电视声,和窗外的虫鸣声。

支教日志二《没水、没电、没路的寨子》(删减版)

(各种原因,本文地名及人名均为化名)

8月30日 多云

        还没有下火车,吴老师就打来了电话,约在市农贸市场见面。经过了一整个的漫长燥热的不眠之夜,火车终于在晚点1小时后到达了吉首。

        7点多钟我们按照吴老师的指示坐了公交车,车上过半都是老人,这让刚从年轻城市深圳来的我很不适应,坐在最后排看着前方一大片随公交车摇摆的老人心里十分不安,但注意力很快就被车上的小背篓转移了,这么多人背着背篓坐公交很是新鲜罕见。但到了农贸市场后就呆了,几乎男女老少、村民市民大多都背着小背篓逛集市,马上就想起来宋姐姐的歌声:小背篓,晃悠悠~~

   

        刚下公交车就发现一老者摔倒在地,半边脸是血,嘴里“哎呦哎呦”叫着,不知是自己摔了还是被别人撞了,我们拨打了110,但因为不是本地的手机拨不通(这也太坑人了吧,外地人过来怎么办),但周边的人都很热情,帮助拨电话的,帮忙问候的。老人似乎晕晕的,话也说不清楚,看那么多当地人在帮老人家,我们这两个语言不通的外地人力不从心就只好走掉了。

   

          大早晨就热闹非凡的农贸市场激起了我们很大的兴趣,水果蔬菜农具家用电器等等都不说了,比较罕见的有:悠闲的牙医摊位、疑难杂症病专治摊位、旧衣摊、新鲜中草药摊、二手家具摊、古董交易摊、露骨的性用品药品摊……看见很多老人穿着苗服我也兴奋异常。这个农贸市场是有生以来见过的最大最全的市场了,光卖猪肉的摊位长长的两排约为四五十家,还有各村村民自家带来交易的猪仔、狗仔、鸡仔、鸭仔等,整个市场人山人海,原本想好好逛下,但火车睡眠不足的晕劲又上头了,逛了大约半小时就迫不及待找地方坐,吃了碗馄饨5元,然后抱着包打瞌睡等吴老师电话。约九点半,吴老师打来电话,很快接了头,他年纪接近我的父母,中等个,皮肤黝黑。他问候了下就安排我们坐进村里载人赶集的农用车中。原来我们今天天刚好逢吉首集市,村里的农用车载人出来赶集,如果是平常日子,就没有车来往村里和吉首了,这样就需要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到大路口去搭车。

     

   

        接下来就是坐在车上未知的漫长的等待,我坐在农用车前排的驾驶室内,从9点半一直等到12点钟,等乡亲们销售或者采购物品,期间几乎都在打瞌睡或小憩,除了和一个很热情的姑娘聊天外。姑娘和老公在外地打工,家里有老人在照顾他们的一个孩子,这是本地一般的家庭模式。 Continue reading »

支教日志一《留守儿童初印象》

8月29日晚  24:00

        有好几年没有坐过绿皮火车硬座了,且是长途15个小时,原不知在夏天坐它,简直是蒸笼。从上车开始就不停地喝水,6个多小时过去了居然没有便意,身上随时都是一层细濛濛的汗水。

        就在刚不久,脑子才清醒些,原以为初秋的夏夜会有凉意的,没想到仍和中午没有丝毫差别,不知是乘务员将车窗固定的缝隙太小还是车厢内人满为患,还是车体自身在发热……

        自坐上车不久就发现在临近开学的这个时间段里,学生的数量多了好几倍,我们的座位是3座的三个成人,是最宽松的座位了,对面的3座上有三个大人和一个十来岁的小孩,左边的2座就惨了,是一个父亲带着两个孩子,他们对面的2座更惨是一个超胖的父亲带着3个孩子,我们中间的过道上坐着一个奶奶带着孙女。我们这一小块总共7个孩子,其他座位也都是类似的情况。

        刚坐上车我就开始睡,一个多小时后被粘热的空气给闷醒了,发现头发被人动,抬头看,头顶有双脏脏的小脚丫,原来是两个孩子坐在座位的上方(窄窄的靠背上)。我似乎从来对孩子无感,不是一个特别喜欢小孩子的人,我提醒自己:他们是孩子,Be nice。但此后我就没那么淡定了,差不多隔十分钟头发就会不小心扯到或被小脚丫压到。于是我从温柔的提醒到严厉的警告,每次我说:别那么调皮,我要睡觉,快下来坐好……他们只是嗯嗯说好,从来没当回事一直坐在上面。然而最终受不了了,我想看看孩子们的家长是怎样的?这么不负责任放任孩子这么调皮。当我站起来转向背后的座位才发现,除了这两个或坐靠背上或站着的孩子,座位上还坐着两个大人和一个孩子,一共五个人。不知道孩子们和他们是什么关系,是亲戚?是老乡?猜想应该不是同一个家庭的,他们交流很少,可能是家长托付他们带回老家。刚刚还一直抱怨燥热、心烦,看到他们状况的那一瞬间自己终于不那么刻薄了。

(乖巧地站在座位上看我摆弄相机)

        有爸妈的孩子情况就不同很多了,对面的孩子父亲在晚上十点钟的时候就站起来,为的是能让孩子躺平,同座位的两个人也给孩子让出一点缝隙让他能伸直腿。左对面的2座上的三个孩子睡了两个,父亲抱一个,懂事的小哥哥怀里倚着一个。 Continue reading »

支教出发前的一些话

明天出发要去湘西支教了,下这个决定很快,但想法却是很久了。

因为我怕思前想后最终不能成行。毕竟做过了就给你的人生留下痕迹了,有时候考虑太多只能让自己的梦想一次次落空,最后留下遗憾。

这个想法得到了爱人的支持,但没有和除他之外的其他家人说,知道的也就几个同学,同理,说多了就算他们不组织唠叨也是担心的。

想到的困难最多的不是爬山路,不是没电的条件清苦,而是怕自己不能够担当得起老师的名号。虽说自己是师范生,也得到省级说课大赛一等奖,但自毕业后就没再上过讲台,备课的那一套也忘得差不多了。虽然山里的老师对我要求不高(对我的条件啥都没问),但面对山里的孩子怎样的导向才是对的?

看过很多视频或者资料,问孩子们以后的愿望,大家几乎异口同声地说:走出大山!!!!这样的异口同声有可能是老师教的,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的爸妈在外面,也有可能是接触到的影视对自己的影响……自己想着就想多了:这样的愿望真的是可悲,大山是他们的家乡,但却是他们不想生活的地方。造成这样的结果原因有很多,但最根本的就是制度,巨大的贫富差距让这些孩子心里有了偌大的落差。

看过很多国外的纪录片,见过很多国内外的山村,台湾的山村、欧洲的山村、日本的山村、非洲的山村……台湾和日本的山村很想像,人们闲适朴实,男耕女织;欧洲的山村人们就很有情调,除了种田还参与很多party等社交活动;非洲的山村生活穷困自不必说……这些小山村有个共同点,大家生活快乐,没有谁喊着要去城市,因为他们贫富差距不大,去城市与不去城市差别只是生活方式不同而已,生活质量却是一样的。而在中国的闭塞山区,不通路、甚至没有电,西北的还缺水,《贫困学生纪录片系列》里面,有些孩子甚至从小到大没有吃过肉,这是我从来没有想象到的。然而他们能够接触到的媒体上却是播放着城市中的优越生活,这样的反差再碰撞上国人独有的“出人头地”的思想,“走出大山”便成了山里人的愿望,压力就给了下一代。

其实短期的支教作用意义十分小,即使能有接力的志愿者,支教仍旧是辅助,而不能改变贫困落后山村“一老师一校”的惨状,有多少人能够安享清苦和寂寞,不过想寂寞大概也寂寞不了吧,家里人一遍遍的唠叨、一遍遍苦口婆心教导你,多少人的心志就这样被这样的“家人”毁灭了。

有过这样一个想法,国家如果能够提高这些山村教师的待遇(现在山村教师的待遇十分差,不仅是经济上,甚至很多地方教育局连老师的名分都不承认,说他们非法办学),工资高于城市教师,或者从城市聘请教师到这里同样给予高工资待遇,我想至少很多学校能够留下教师吧,甚至会吸引来山外的教师。

甚至有想过,加入自己以后会是富翁了,就全国招聘山村教师,工资1万/月,估计会有很多应聘的吧。但后来一想太天真了,这样一年一位教师的工资就得12万,我得是多大的富翁才能供得起一两所学校啊!!个人的力量是微小的,民间组织的力量也是有限的,我们拿着一腔的热心热情来给这样的教育制度买单,实在是不公平。

牢骚发完了,给老师和孩子们资料和视频教程也都下载完了,所有的想不明白希望漫长的黑夜能够给我答案。